本报记者 唐轶
“年光族”的账单
春节回来上班,一些年轻同事纷纷抱怨,春节长假花销巨大,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积蓄所剩无几。网上论坛中,关于职场新人的过年开销,更是五花八门。
“北漂”黄于在网上贴出了过年的账单明细:给父母买衣服,不超过1000元;给自己买衣服,200来块钱;亲友礼物,花费500元左右;北京到福州的往返机票,打完折1074元/单程……加上其他交通费,共2700元左右。此外,堂妹表妹和侄女儿,压岁钱600元;过年期间浙江的亲友结婚,礼金500元,外加600元车费。春节期间总消费,接近10000元。
多位网友表示,自己回家的成本,跟黄于差不多,“几乎勾销了一年的存款”。
在英国BC公司广东办事处供职的朱莉,向记者详细“申报”了“过年账单”:从深圳飞昆明机票1050元,搭车回攀枝花;回来时,从攀枝花乘火车到成都187元,成都飞回珠海1480元;此外,朱莉给妈妈买礼物花了300元,过年时恰逢家里换饮水机,朱莉自告奋勇出了600元;其他开支,同学聚会,几乎都是AA制,大概200元;还有去亲戚家串门,给了小孩子红包200元……加起来,总共4017元,赶上一个月工资了。
不管是1万还是4000元,这些钱对于刚刚工作一两年的职场新人来说,几乎花光了他们一年的“结余”。一些人发微博()说,过去说“月光族”,我们现在成了不折不扣的“年光族”。
家在河南洛阳的女孩张敏,在北京一家广告公司工作,月薪2500元左右,她向记者展示了一年的“收支表”——在五棵松附近与女同事合租房,每月每人大概700元;公司地点在西坝河,每天地铁换公交,一个月交通费将近200元;通信费150元,吃饭500元。平常只是逛逛街买买衣服,偶尔改善一下生活,开支平均压缩在200元以下。这样,每月能攒750元。年终时,公司发了一笔2000元的年终奖。一年下来,张敏省吃俭用攒了10000元。
张敏拿出1000元,给爸爸买了一件毛衣,给妈妈买了一盒营养品,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硬座票,因为火车票实在太不好买,只买到一张站票,“没办法,站票能比卧铺省一点点。”于是,她拎着大包小裹,在火车上站了一夜。
回到家里过年,张敏给小姨买了一件衣服加一些营养品,用去600多元。按理小姨不应该是张敏“孝顺”的对象,“但我工作离家远,很少回去一趟,平常都是小姨陪我妈。”此外,张敏给二姨家的小孩送了两套丛书,花去几百块;又给舅舅家的女儿买了套衣服;每次回洛阳还要去看她爷爷,给了爷爷200元。除了给亲戚们买礼物,张敏还给了妈妈7000块钱。“一开始我妈妈说不要,让我自己买点好吃好玩的,对自己好一点。我就把钱打到她卡上了。”张敏说,她一直希望妈妈在洛阳买一套房子安度晚年。“我知道我攒多少钱都不够,能承担多少,就承担多少。”
现在,张敏的账上不足1000元了,“给家里这么多,其实也挺有成就感的。但新的一年,我必须更加努力工作赚钱,不然还要当‘年光族’了。”
为何不回家过年
一项社会调查表明,在北京不回家的年轻人中,因“回家过年开支太大,承受不起”而不敢回老家的,占43%强。
人民公安报社实习生孙雪梅,家在贵州习水县三岔河乡,家里有五个孩子,仅靠爸爸一个人在乡里做中学教师的薪水养活。今年过年,她告诉家里,要在报社“加班”,就没有回去。
雪梅计算过,从北京到习水要转几次车,路途遥远,“而且,车票可真难买啊,哪怕是硬座。”先从北京到重庆,火车学生票120元,前提是去车站排好几天队并能买到。否则,只能从票贩子手里买加价票,那就没谱儿了。重庆到习水节前的车票大概要涨到80元,县城到三岔河乡是20元。路上几餐饭,还要60~80元。加起来,交通就要300元左右。
“我比较孝顺,回家得给老人、小孩买东西。我没那么多钱,所以买的东西不能太贵,就算交流感情吧。”雪梅盘算着:如果给快80岁的奶奶买一顶帽子或者一件外套,要三五十元;给爸妈各买一套保暖内衣,需要200元;给哥哥姐姐的三个小孩子每人一套衣服,每套80到120元……“这些孩子啊,我去串门,不给他们东西,他们都知道不高兴呢。而且以前我上学,哥哥姐姐也给点生活费,总要报答一下。”
“这样加起来,花销太大了,真承受不起。”雪梅无奈地说。“再说工作没定下来,心里不踏实。”雪梅只好留在这边再等等机会,“爸妈希望我能留在北京,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雪梅说,村里只有她一个大学生,大家对她的期望很高——在北京有不错的工作,稳定的收入,甚至能够买上房子。“村里人完全不了解北京的情况,所以我只有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心里才能踏实一点。”
“从大二开始,我就不再花家里的钱——靠奖学金、兼职打工、助学贷款生存,甚至把奖学金寄给爸爸替家里还债。经济方面真的很窘迫,以往,只有哪一年奖学金多才敢回家。”与孙雪梅的境况相同,北京科技大学公共管理系的何江飞今年也没有回家。“离家太远,交通加上人情往来,也得几千元,来去花费太大。”更重要的是,要是回家的话,下学期的生活费就困难了。在北京的话,他至少还可以兼职赚两个月的生活费。
“另外,不回家,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自己还没找到回家的成就感。”何江飞从初中开始就负担自己的学杂费、生活费,高中时还欠着小学的学费。“如果我回家,希望他们看到我有所成就,能给父母买几件新衣裳,买一些他们舍不得吃的水果。”
何的父母都是农民,对当今大学生就业前景一无所知,以为大学生像他们那个时代一样是“天之骄子”。“为了不让父母失望,我要抓紧时间提升自己,尽管如今就业竞争如此激烈,我也想让他们觉得我像那个时代的大学生一样争气。”按照何江飞的想法,一定要自己有点成就才回家见父母,“哪怕等五六年”。
还有一类“恐归族”,不仅没钱回家过年,也“不愿”回家过年。
“春节那几天,看着公交车上座位都空着,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我就觉得生活好萧条。”27岁的宋永亮来自黑龙江绥化市庆安县,是北京龙文学校业务主管,黑河学院俄语专业毕业。除夕夜,宋永亮躲到朋友家一起喝酒看电视,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独自在异乡过年。
“到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还停滞在原点,我怎么回去面对父母?”宋永亮躲闪着记者的提问。
从家里出来两年,宋永亮换了五个城市七份工作。永亮的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不会多想,只是相信明年回家孩子可以给乡亲们惊喜。
2008年夏天,宋永亮一拿到毕业证就离开了家乡:“我们那个地方就是穷乡僻壤,从中学开始我就立志要出来。家庭条件不好,即使回到家乡,好的工作机会都被有关系的人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