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叶佑天新作《貌离神合》

    叶佑天的“新文化影像作品”之《貌离神合》，以黑白水墨情韵表达了影像的诗情诗意。与他以往营造的孤寒与寂静之境有所不同，这部作品是诸多意象的拼合，充满世俗情趣和“在地”感。佑天的影像认知历来饱含东方诗意，也贯通着他的哲学思考。全片不足5分钟的《貌离神合》，直指文明转型背后的“冲突的张力”甚或“现代性的感伤”。寓意了看似模糊，实则宏观的文化主题——传统文化的现代化或日常生活化。
    20世纪以来，中国现代艺术领域现代化与民族化的纠葛，一直是挥之难去的症结所在。在21世纪的文化大发展和媒介大交融的新语境下，影像艺术如何继续存在和发展，如何处理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传统与现代的关系？艺术创作指向是“西化”还是“民族化”，是尚“今”还是崇“古”，都是我们仍然面对的艺术发的重要问题。
    作为湖北美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世界动画协会会员，独立艺术影像导演，新一代“视觉诗人”的代表人物之一，叶佑天的丰富阅历与交叉学科背景，造就了他隐忍的创作内力。其作品无一例外地体现了在中西文化碰撞中融汇中西的思考和求索，以静思默想的方式来表述对于世界的认知，以二维手绘动画生发对人性的多角度思考。
    自《探索三部曲》，到 《孤独三部曲》《情感三部曲》，佑天形成了达观悟道式的艺术风格。 《貌离神合》是他最近创作的“文化影像”系列中的一部，打破常规，将现实与记忆拆散，制造出诸多具有文化融合甚至 “拼贴”的景象——如舞台表演与现实场域的交叉、过往景象与现实环境伴随着京剧和音与市井小调出现。不难发现，《貌离神合》的形象来源取自京剧《三岔口》，佑天以朴拙的技法营造出诗意的场域，使这两种看似不可能同台的存在，通过反常规的设置，达成了神韵一致。
    通过手绘与K帧，他将异质景象进行高度融合。京剧舞台人物作为传统文化的象征，高楼耸塔作为当下文化的标志，让受众充分体味“貌离”的表象之后的“神合”。这种“神合”，实为文明的交融，美学的大统。 《貌离神合》开拓了一个广阔的视域，所带来的亲和力成为“沟通与公众联系”的纽带，实际上代表了传统文化 “现代化”的意向。毕竟，传统不是静止不变的，而现代生活自然呼唤着与之相适应的艺术表现风格和形态。
    在全球化时代，文化的原汁原味性是几乎不可能的。更何况中华文化一直是在重构中发展的。文化不能仅仅停留在典籍上，锁在博物馆里，而是要进入文化传播场域，同时也不能过于无视观众和市场。从传播学的角度看，传播为王，效果第一。没有观众，没有票房，再好的东西也是单向度的，无法进入有效传播。文化传统、美学艺术精神这些典雅高贵之物，与其在神殿上供奉千年，不如借助现代传播媒介“飞入寻常百姓家”。传统的内核与精神也许是稳定的不变的，但丰富的多姿多彩的外在的表现、再现形态是会百花齐放的。佑天的《貌离神合》不再单纯地只是筑造个人心灵逗留的空间，而是以微观的手段将宏观理想植入其中。怀有诗性精神的他，一直在尝试突破。毋庸讳言，诗性的表述模式是多样，佑天的文化影像艺术只是不断在营造更多诗意表达的可能性。
    《貌离神合》以提问的方式介入对当下宏观文化、美学问题的思考与追问。在传统、当下、未来的“三岔口”，我们何去何从？我们如何进行对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中国当代艺术一直在找寻答案。一定程度上，《貌离神合》也给予了我们一个开放的、意味深长的“回答”。就此而言，《貌离神合》所完成的是中西文明的对话与融合。
    无疑，在全球化文化、艺术发展态势中，我们处身于其中已经不是西方与东方简单对峙的阶段，而进入互融、互包、互惠、互利，在融合交汇的张力关系中寻找艺术创新的生机与活力。我们既要有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敬畏，又要在艺术的再创造中秉持开放多元、有容乃大的从容心态。我们敬畏传统但不是拘泥于传统，在立足本土的立场上，我们完全可以在世界的 “图像转化”语境中借助于影像艺术，大胆拼贴，融合，创意制胜。唯有如此，新型、和谐、富有生机与活力的世界文化才会在冲突与融合中健康和谐地发展。叶佑天新文化影像创作实践的意义，正是在于蕴含了对 “传统的现代转化”、文化创新和艺术变革等问题的深入思考。
    （作者简介：陈旭光，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现为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北大影视戏剧研究中心主任。中国高教学会影视研究会副会长，中国电视家协会电视理论委员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