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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成为一个母亲:我的过山车之旅 | 短故事
2018-08-15 11:16 来源:澎湃新闻 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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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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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静音
编辑 | 万千
在我肚里的时候,小P真是个天使宝宝。怀孕早期,我几乎没有任何妊娠反应,没有晨吐,甚连恶都很少。怀胎九个多的时间里,虽然口味有所改变,但胃口直不错,还不用像其他孕妇那样忌口,每个月必定要吃次最爱的螃蟹。在产前检查过程中,因为高龄、甲减、心跳异常等种种征兆,我早被列为高危产妇,也就早早确定了要剖腹产而不是顺产,省去很多纠结。
小P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发动,那天凌晨下起了北京2012年年末的最后一场雪,也是当年最的场雪。在我们去医院的路上,雪花才刚刚开始飘落,仿佛预示着当天的幸运。凌晨三点多,老公驱车路畅通地抵达医院,我才开了三指不到。凌晨四点多,在产房的床上,我忍着阵痛和值班医生说已经提前约好了北京有名的妇产科圣手翟教授给我做术,麻烦她帮我联系下,她面有难色地说得等到六点左右才能打电话。
于是,我一直在心里默念,“小P慢一点,等等医生等等医生。”小P真的等了。六点刚过没多久,翟教授接到通知赶到医院, 切准备就绪。6时48分,小P呱呱落地,出生评估项目全是满分。 切看起来似乎很顺利,但是小P出生之后,我的冲关挑战才刚刚开始。
在孕期,我和老公主要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各项健康指标上,加上我工作忙到怀孕满36周才开始休息,根本没有郑重仔细地考虑过孩子出以后的问题。就算想到了某个面,解决方案好像也只是买买买——婴儿床,买!待产包,买!奶粉、奶瓶,买!还缺什么吗?买!
当然我们也知道自己毫无经验,就算加上双方老人,也不过是多储备了些平时听来的、以前流传下来的、陈年烂的老习惯,所以我们花了大价钱请了个所谓的“高端”月嫂坐镇,约定预产期日到岗。可是因为小P提前两周发动,月嫂还远在老家,老公即使给她订了最早飞北京的航班机票,也要等到产后两天才能到。所以剖腹产后的头两天,我、老公、我妈都是乱成一团的状态。
撇开剖腹产和顺产的孰是孰非,就我而言,剖腹产是当时“痛快”、后来麻烦。产后的前三天我都自顾不暇,虽然护士尽职尽责地定时抱小P来吃奶,但是对他来说,安慰作用居多,实际吸不出来什么。老公看着经常睡得不醒人事的我,和一边嗷嗷待哺的小P,里是又高兴又慌张,据他自说,脑完全是懵的,只能依赖护士和我妈。而我妈怕小P挨饿,还没等我从术台上下来,不由分说第一时间就给他喂了奶粉。
小P第口奶没吃上母乳这个事情是我当妈以后受到的第个冲击和无法弥补的遗憾。现在看来,第口是母乳或是奶粉对新生儿的远影响还是个没有完全定论的话题,但却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育儿路上的每步,都将面对道道似是而非的选择题,有时答案很明显也很确定,有时答案不那么明确又或者无法较优劣,如果我自没有准备好,身边的老公和亲人也不见得能靠得住。事实上,这样的考验后来会越来越多。
一路颠簸:平衡职场与生活
小P的时候,我在一家外资银工作,产假总共128天,休完之后还可以选择把年的哺乳假(每天1小时)换算成两个月的半天假,所以我大概是在小P六个月大的时候开始恢复全天工作的,此时小P已经从全母乳过渡到“母乳+奶粉+辅”,我只要每天在办公室吸奶两次就能保证他的母乳供应,因为家离得近,我有时候还可以趁午休溜回去跟他玩会。
另面,我的工作内容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恰好团队里另外位同事在我回归之后不久生了二胎开始休产假,我分担了部分原来她负责的工作,但是也借此机会接触到了新的领域,所以也没有太介意我的作量反比生孩子前增加了一些。
但是渐渐地,我意识到直属上司D总对我的工作表现颇有微词,各种正面侧面的“敲打”越来越多。
比如,工作日的早上起床我通常会和小P玩会,如果当天早上没有提前安排会议的话,我到办公室的时间会比公司规定的时间晚点,但是相应的,我也会延迟下班的时间。我原本以为这是符合公司推行的Flexible Hours(灵活工作时间)政策,没想到在D总那里被视为自由散漫的表现,他认为只要我早上不能按时到办公室,就必须得给他发邮件请假或者提供合理的解释。
有次,因为需要带小P去社区医院打疫苗,我给D总提前发了邮件说上午晚到半个小时,结果因为那天打疫苗的孩特别多,我实际是晚了个多小时才到办公室。我没到办公室期间恰好有个紧急事件需要处理,D总给我打机,我没接到,他只好临时抓了别的部门的同事来帮忙。等我到办公室看到邮件的时候,赶紧跑去D总办公室道歉,D总脸色铁青,“你这个职位是需要随时stand by的,公司虽然提倡work-life-balance,但我看你现在也太balancing to life了。活已经干完了,下次决不允许再发这样的事情!”
还有次,监管部门邀请我们银行的外籍同事去给他们做讲座,D总安排我去陪同兼作翻译后备。但是没想到当天家里也离不开我——P的外公外婆早已换班回老家休息,处于胃癌术康复期的小P爷爷好不容易约上了专家号,当天要到离家20公里之外的解放军总医院复查,奶奶当然得陪着;而小P的爸爸在外地出差还有两天才回来。
我是绝对不放心家里只剩下才来我家干不到年的钟点工阿姨单独来照顾小P的。万她趁家里人都不在,把小P拐走了呢?万她不小心弄伤小P了呢?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和D总商量,能不能允许我请假在家,改派别的同事去参加这个讲座?又或者允许我把钟点工阿姨和小P起带到监管部门去,让他们在会议室门外等着?
D总毫无情地口回绝,还无关痛痒地开导我说,“别人家的孩不也是保姆带大的,你们家小P就那么金贵吗?你们家阿姨干多久了?半年?就带孩子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或者你实在不放的话,就让你婆婆在家看着,你公公一个人去医院应该没问题吧?”
我见D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心里其实已经凉了一半。那天讲座是在下午,我让爷爷奶奶上午早就赶紧去医院,争取在午饭之前务必赶回来,同时发邮件跟D总说我上午在家办公,下午直接去监管部门和同事会合。我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爷爷奶奶如果赶不回来,我只好把小P和阿姨都带到办公室去,找个会议室待着,让同事帮忙看着。
幸运的是,那天爷爷奶奶跟专家求了情,挂的下午号挪到上午看了,各项检查也都顺利完成,赶在中午之前回了家让我脱身去开会,不然我真没办法想象D总看到小P和阿姨出现在办公室后的反应。
诸如此类的小矛盾积累多了,原本还算和谐的上下级关系自然出现了嫌隙。
我知道我没法跟D总比,不管前天晚上出差、应酬或是加班,除非当天外出开会,他每天早上都会准时九点出现在办公室,晚上绝不早于七点离开;周末陪儿上兴趣班的时候还在不停地看邮件、 发邮件,哪怕孩子生病了也只是在家办公,很少请假;每年的十天年假,他最多是在春节前后休一周,剩下的年假不是roll over到下一年,就是白浪费掉。听说他的夫人也是个作狂,平时孩一般都是由姥姥姥爷照顾的。
2015年年初,一家互联金融公司向我抛来橄榄枝,当时的直属老板承诺我无需坐班,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我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那家声名显赫的外资银。在外人看来,我抛弃份外表光鲜、收入稳定的工作,加一家前途未卜的创业公司也许不无遗憾,但是我知道我并不后悔。